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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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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25

◎新婿進家門◎

他說什麽?

柳雲溪懷疑自己頭腦迷糊了, 才聽到這樣令人驚駭的話,反問他:“你到我房裏做什麽?”

話音剛落, 搭在她後腰上的手自然收緊,托著她的腰肢向上迎合。

沈玉衡低頭,額頭抵在她肩膀上,聲音委屈道:“這段時間你不在,我日日念著你,晚上都睡不著覺。”

沒有了她的陪伴,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經極易被一點小小的不安撥動,夜裏經常會做噩夢,夢到皇宮裏的事, 前世的事,和他早逝的母親。

每當從夢中驚醒, 發現外頭是漆黑長夜, 即使等到天亮也不會有她來, 心便如墜深窟。

他已經等待太久了, 等待與她相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麽的煎熬。

短暫的交流中,柳雲溪終於喘過氣來,左右瞧瞧並不見四下有他人,遠處假山上卻似有丫鬟走過, 即使相隔甚遠看不真切,卻怕有人走近, 便要被人看到她與少年之間逾矩之舉。

她擡手摸到他胸膛上,用力把他從身上推開, “睡不著就找郎中看看。”

“找了。”少年答的從容, 感受到她的抗拒, 才緩緩後撤身體。

站在她面前, 溫順道:“郎中說我是憂思心悸,吃藥也不管用,要我去尋能讓我安心的人,做安心的事。”

還有誰會比雲溪更讓他安心呢。

身前的壓迫總算退了下去,柳雲溪不自然的抹了抹唇,又俯身拍了拍被壓過的裙面。

狐疑問:“郎中真這麽說?”

沈玉衡認真答:“就是先前你請來給我看傷口的那個郎中,雲溪若是不信,大可請他過來再問一問。”

看他一本正經的眼神,柳雲溪無奈的移開眼神——他這個年紀心思活泛,自己可不能被他牽著走。

“就算郎中真這樣說了,你也不能進我的房間。”

說著,她轉身往東走。

少年急步跟在身後,可憐兮兮的追問,“為什麽?你不是好幾次來我屋裏看我嗎,我只是想去你屋裏待一會兒,也不行嗎。”

“我的院子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。”她平靜的拒絕,頭都沒回一下。

“連未婚夫都不能進?”少年鍥而不舍,把著這個身份,就像得到了能和她討價還價的資格。

他們可是最親密的關系,是要成為彼此的家人。

“畢竟還沒成婚。”

柳雲溪一錘定音,沈玉衡這才息了聲。

的確還沒成婚。

少年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,眼神幽怨,卻不敢使一分小性子。

走了好一會兒,自己的院門就在不遠處,柳雲溪停了下來。

正要開口勸他乖些,就聽少年用極小的聲音提議道:“不如,你現在不同意,等到晚上,我偷偷過去,你偷偷給我開門?”

聞言,柳雲溪都給氣笑了。

“想什麽呢,這種事也是能商量的?”擡手點在他額頭上。

“話本裏的才子佳人夜裏相會不都是這樣的……”沈玉衡小聲嘀咕。

“那是他們寫來哄人的,好歹你也是富貴人家的子弟,怎麽能信這些。”柳雲溪頗為驚訝,怎麽都無法想象皇宮裏養出來的皇子會把民間話本裏的故事當真。

她嚴肅的問:“你什麽時候看的話本,是不是元寶拿給你的?”

在她的註視下,少年垂下眼眸默認了,解釋說:“你不在府裏,我平時沒什麽消遣,他便給我找了幾本話本,看著解悶。”

柳雲溪微微皺眉,“你沒什麽想做的事嗎?”

“有。”沈玉衡擡眸,滿懷期待的看著她,“想早些成婚,做了你的夫君,就能時時刻刻在一起了。”

突然的表白讓柳雲溪面頰一紅。

“咳咳。”清咳了兩聲,側過臉去,“這事不能操之過急,要等到我的家人回到揚州之後才能準備。”

“那我找人把他們請回來就是。”

看他積極的態度,柳雲溪溫聲規勸:“玉衡,旁人眼裏做贅婿是很丟人很沒面子的事,你這樣積極,與旁人的態度大相徑庭,太過引人註目了。”

他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,但想要長久的隱藏身份,萬萬不能受人矚目。

沈玉衡知曉這個道理,卻按捺不下心中的急躁與不安。

纖長的手指勾住她的袖口,委屈道:“等你的時間太難熬,我不想再等了。”

他低著頭,陽光照在側臉上,眼角細小的淚花折射出珍珠的光澤。

柳雲溪靜靜的看著他,於心不忍。

自己時常會出去,從來不覺得會有誰因為她的離開而孤枕難眠,如今聽了少年一路的苦苦懇求,才想起自己從前也是這樣懼怕與兄長和父親的分離。

雖然她長大了,能夠一個人撐起這個家,也習慣了身邊沒有家人的生活,但這不代表她不期待合家團圓。

身邊有信得過的家人,心裏總能放松暢快許多。

盡管還沒成婚,但沈玉衡如此央求,已經是把她當做家人來看待了。

允許他歇在她屋裏?

那是萬萬不能。

柳雲溪思考一會兒,試探著提議:“不如……我帶你去見我父親?”

“嗯?”少年擡起頭,茫然的看著她。

柳雲溪微笑著說:“郎中不是說要你做些能安心的事嗎,既然窩在這個宅子裏讓你覺得苦悶,那咱們就出去走走。”

“就我們兩個人?”沈玉衡來了興趣。

柳雲溪認真的細數:“還要帶幾個丫鬟和家仆,我父親在揚州城外的老家養病,山遙路遠,我也有段時間沒去看過他了。”

沈玉衡臉上的落寞漸漸消退,嘴角多了幾分笑意,“那我們一起去。”

“我一會兒就去安排,你也回去收拾收拾,咱們明天出發。”

“嗯。”

到了該分開的時候,柳雲溪不忘叮囑他:“對了,你今晚可不許偷偷摸到我院子裏來。”

只一句提醒,便讓少年總算有了歡喜的臉上又露出失落的神色。

再聽話的小狗,也有忍不住調皮的時候。

柳雲溪抓住他摩挲在自己袖口上的手,指尖纏著他的手指。

看著他的臉說:“答應我。”

少年只和她對視一眼便避開視線,為難道:“我想答應你,可是我很難受。”

才剛定親就分開了那麽久,終於等到她回來,當然想多和她親近親近。雲溪總是有很多顧慮,他不想讓她生氣,可自己的心情總是壓抑著,好難受。

幾乎整個上輩子,他都在壓抑自己的心情,無論好壞一律埋起來,不會對外露出半分。

如今在雲溪身邊,他可以肆意的表露自己的情緒,她不會嫌棄他的不安、恐懼,反而會安撫他,為他疏解。

所以他才敢在她面前放肆。

他真的很想抱抱她,親親她,若是能睡在她身邊,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有多幸福。

聽到少年的傾訴,柳雲溪關心問:“那你要怎麽才會開心一點?”

果然,只有雲溪真正在乎他。

少年眼眸中有微光顫動。

細想片刻,移了半步到她跟前,軟聲道:“你親我一下。”

聞言,方才唇舌間濕//熱的纏//弄飛速湧上心頭,柳雲溪感覺舌尖酥酥麻麻,不自覺咬緊了牙。

剛剛應該打他一下的,不給他一點懲罰,他就開始得寸進尺了。

柳雲溪別扭的想要拒絕。

卻見少年眼神純真,似乎並未多求。

他眨了下眼睛,呢喃道:“你親我一下,我就能忍耐。”

吻都吻過了,只是親一下……

少女心中的掙紮極為短暫,捧住他的臉,在他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。

比起廊下的初吻,這個吻像蝴蝶扇動翅膀一樣輕盈,不帶覆雜的情//欲,只有溫暖的關切與在意。

雲溪是喜歡他的。

因為喜歡,所以才妥協。

沈玉衡釋然一笑,向她承諾:“我答應你,我今晚不過去。”

壓在心上的苦悶再沈重,也能被她輕柔的愛意撫平。

兩人在院門前分別,柳雲溪遠望少年離去的背影,只同他說了一會兒話,一身的疲憊便消解了大半,甚至都要忘記了時間的流逝。

她第一次慶幸自己的沖動。

和他定親,是一個正確的選擇。

——

第二天清晨,停在柳府後門的馬車緩緩駛出巷子。

比起去江州時的陣仗,這次出行的人可謂精簡,只帶了貼身丫鬟秀心和服侍沈玉衡的元寶,另外還有四個家仆,兩個護衛。

一行人輕車簡行,出了揚州城。

一路經過寬廣的農田,從寬敞的大道拐入偏僻的小路,走上山路後,道路兩側高大的樹木遮蔽了日光,太陽當空的正午,林子裏卻像清晨一般。

趕在黃昏之前,道路終於行出茂密的樹林,豁然有一村莊映入眼簾。

莊子坐落在群山環繞之中,陽光從鋪滿密林的山坡上跨過,照在村莊裏。

馬車駛進村莊,停在了一戶莊院前。

柳雲溪從馬車上下來,敞開的院門裏即刻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“姐姐來了。”

來人是個面相憨厚的少年,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藍色棉布衣裳,只有腰帶是深藍色綢緞,彰顯著少年不同於莊戶人家的身份。

“阿朝。”柳雲溪面露微笑。

柳朝上前來迎接,熱情道:“早上知道姐姐要過來,父親高興壞了,吃藥都不用別人哄了。”

柳雲溪欣慰的看著他,“辛苦你照顧父親了。”

“哪裏的話。”柳朝不好意思的撓頭,跟著看見馬車裏又走下一人來。

定睛看去,那少年看著年紀跟他差不多大,卻生的白凈纖瘦,著一身絳紫色雲錦,眉目清冷,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裏養大的金貴人兒。

即便同為男子,柳朝也忍不住在心中稱讚少年生的好看。

“這位是……姐姐信裏提到的張公子吧?”

“嗯。”柳雲溪點點頭。

確認身份後,柳朝臉上的笑意更深,轉過臉對少年說:“公子真是一表人才,姐姐已經寫信來同父親說過與您定親的事,既然是姐姐的未婚夫,那咱們就是一家人,在這兒住著,千萬不要拘謹。”

剛從兩人相處的安心中抽出身來,就碰見這麽一個陌生又熱情的自來熟,沈玉衡不自在的偏過頭。

柳雲溪主動為他介紹:“玉衡,這是我父親早年收的義子,名叫柳朝,比我小一歲,是我的弟弟。”

聽到她的聲音,沈玉衡才有了反應,敷衍著客套一句,“承蒙關照。”

“客氣了,客氣了。”柳朝憨笑著,只把少年的冷淡當做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習慣。

二人跟著柳朝往宅院裏進,老家的宅子不比柳府寬敞精致,墻矮房小,擡頭便能望到整個藍天,有種通透的舒適感。

前院裏進出的人很多,多是家中雇來采藥的農戶,進了後院,氣氛明顯清靜下來,少見到人影,下人們說話的聲音都會故意壓低。

柳朝走在前頭引路。

“父親這會兒正在用晚飯,我先帶你們去房間安頓下來,一路上舟車勞頓,你們先休息一會兒。”

“好。”走在記憶中熟悉的地方,柳雲溪格外舒心。

幾人停在院前,柳朝推開院門,“這裏是姐姐小時候住的房間,後來擴建成院子,又添了一間房,正好給姐姐和姐夫住。”

柳雲溪知曉自己小時候的事,這話說給誰聽,便不言而喻。

沈玉衡也實打實的聽了進去。

雲溪的弟弟叫他“姐夫”……

少年仍舊保持著在外人面前不外露情緒的習慣,面上表情不大,心中卻為這稱呼開心了好一會。

自家人在一塊兒,說笑也好,認真也罷,都有分寸。

柳雲溪沒有特意糾正弟弟對沈玉衡的稱謂,站在小院子裏環視一圈,感嘆道:“收拾的真幹凈。”

她已經有小半年沒過來了,對此地甚是想念。

獨自走進自己的房間裏,留下兩個少年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。

柳朝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子,姐姐不在,他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姐夫搭話——聽說張公子家中頗有資產,自己一個種藥采藥的農戶,該說些什麽才不給姐姐丟人呢。

短暫的沈默中,竟是沈玉衡先開了口。

“柳朝。”他張口輕喚。

“誒。”柳朝老實應聲。

沈玉衡從懷裏摸出東西來,放到他手心裏,聲音淡淡道:“小小見面禮,不成敬意。”

柳朝掂量了一下手中物件的重量,直到親眼看到才發現那是一塊掌心大的翡翠,通體翠綠透亮,無論是打成玉佛觀音還是扳指耳墜,都是極好的料子。

他沒有接觸過玉料,但也見過老太太的翡翠首飾,只有小小的幾塊料子,貴重到老太太平時都舍不得戴。

半晌,柳朝才靦腆道:“這……讓姐夫破費了。”

少年似乎沒聽出他話中的受寵若驚,又或是聽出了也不在意,邁步也進了房去。

送個見面禮都如此闊綽,與姐姐真是天生一對。

柳朝笑著把翡翠收起來,對著屋裏喊:“你們過來還沒吃飯吧,有什麽想吃的,我讓廚房做了送過來。”

柳雲溪正在屋裏打理隔開裏外間的紗帳,聽到聲音後,對著窗外答:“幾道清淡的小菜就夠了,我打算在這兒住個十天八天,每日菜肴按照尋常菜式做就好。”

“我記下了。”柳朝對窗戶擺擺手,“那我先去廚房了,你們自便。”

腳步聲離去後,周圍格外安靜。

小小的院子只有兩間房,因著村莊坐落的地勢,整個宅子呈現出微微的梯形,後院地勢較高,采光也好。

明媚的陽光撒滿了整個院子,柳雲溪推開窗戶,陽光照進來,久不住人的房間也多了些許溫馨。

沈玉衡在房間中四處轉轉,好奇問:“這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?”

“是我家的祖宅,我在這兒住的時間不長,但每年都會回來幾次,陪陪父親,散散心。”

她拉開紗帳,窗外吹進來的風撩動著紗帳掀起波浪,照在上頭的光也隨著一同起伏,房間中的光影頓時變得朦朧夢幻。

隔著紗帳看裏間的少女,如同沐浴在光暈中的白荷,白色的衣角隨著清風一起飄舞,牽著他的心也跟著雀躍起來。

沈玉衡感到心裏暖暖的。

在她身邊會很安心,只要眼中能看到她,自己就不會反覆記起前世近乎腐爛的自我舍棄,那個如同傀儡一般無心的自己,再也抓不住現在的他。

她是純白的太陽,被她照耀的自己,擁有了溫暖,染上了太陽的光輝,驅散了身後不堪回首的陰影。

他微微一笑,向她走近。

“我很喜歡這裏。”

聽到他的腳步聲,柳雲溪擡頭看去,笑問:“你才剛來,這麽快就喜歡上了?”

“在揚州城的時候,你沒有把我的事跟你的叔父、奶奶說,但是到了這兒,你的父親、弟弟都知道我們的關系,這裏讓你感到安心。”

少年輕聲訴說,撥開紗帳,站到了她面前,“能讓你安心的地方,我很喜歡。”

他的話總是這樣簡單而真摯。

柳雲溪心下微暖,看著他的臉,反問:“那你呢,有沒有感覺心情好點?”

沈玉衡點點頭,眼睛與她對視,手指卻在下頭不老實地纏住了她腰間戴著的香包。

指尖從流蘇一路摸到系在腰帶上的青繩,撫著腰帶,搭在腰間。

“若是日後每一天,都能如影隨形,親密無間,就更好了。”

話很可愛,小動作就不可愛了。

柳雲溪拿下了他扶在自己腰間的手,淡笑著說:“有點貪心了。”

兩人相視一笑,沈玉衡微紅著臉頰伏在她耳邊輕語。

“還有更貪心的。”

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尖,蜻蜓點水般的觸感從耳廓蹭過,感受到輕吻落在耳//垂的瞬間,一股電流從她腦袋裏穿過,頓時半邊身子都酥了。

柳雲溪忙捂住耳朵,後退半步,面色緋//紅著看他。

“小姐,行李已經搬過來了,小公子的行李放在哪個房間啊?”

院外忽然響起采晴的呼喊,打斷了她還未說出口的對少年的嗔怒。

只得整理情緒,對外頭回:“放東屋去吧。”

沈玉衡的幽怨應聲而起,“怎麽不放在這間,又不是放不下。”

“小點聲。”柳雲溪轉臉看他,正經道,“原本該叫你和柳朝住一起的,如今能讓你與我住一個院子,已經是格外破例了,再鬧,就叫你去住別處。”

聞言,沈玉衡不敢多說了。

家仆開始往兩間房裏搬行李,采晴指揮著他們把東西放在該放的地方。

“小心著點兒,小姐的首飾匣子已經用了十多年了,千萬別磕碰了。”

“哎呀呀,衣裳我來收拾就行了,你們幾個大男人也不嫌手粗,怎麽好意思碰小姐的衣裳。”

“書案放在那兒吧,這房間真小,只放了這麽點東西就放不下了。”

屋裏忙碌的采晴很有活力,聲音中氣十足。

柳雲溪聽著屋裏的聲音,坐在院子裏悠閑的曬太陽。

直到最後一絲陽光都落下山,她算了時辰,對身旁人說道:“父親應該用完飯了,我去看看他。”

“我也去。”沈玉衡跟著站起身。

聞言,柳雲溪起身的動作頓了一下。

覺察到少女不尋常的遲鈍,沈玉衡追問:“怎麽了?”

片刻後,柳雲溪才說:“我父親病得有點糊塗……你若要跟去,得答應我不許亂說話,不要反駁他,凡事都順著他。”

“好。”沈玉衡點點頭。

兩人一同往外走,不多時便走到了主院外,推開門,院子裏的菩提樹下,一表情呆滯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,身旁是小廝和柳朝在陪著。

見柳雲溪進來,小廝起身行禮,“大小姐。”

“姐姐。”柳朝喚了她一聲,轉頭對小廝道,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小廝低頭出去,在外頭關上了院門。

柳雲溪徑直走到父親面前,在他面前半蹲下身,微笑道:“父親,我來看你了,你還記得我嗎。”

柳安年的眼珠渾濁,不到五十的年紀,已有了半頭白發,因為久病吃藥,身材很瘦,好在身邊人照顧的好,臉上氣色還不錯。

他呆呆的看向前方,過了好一會兒才註意到有人蹲在了自己面前,眼神聚焦過去。

反應了很久,才呆呆的說:“明川,你回來啦。”

說著,又擡頭看向柳雲溪身後的沈玉衡,見是一張陌生的新面孔,臉上稍微有了表情,“許久不見你了,你是什麽時候成婚的,新媳婦長得真漂亮。”

沈玉衡站在原地,一句都聽不懂未來岳丈在說什麽。

柳朝小聲解釋:“明川是我家大哥哥,父親總念著他,姐姐來的時候,父親偶爾會把她當成是哥哥。”

正說著,柳安年就轉頭朝他喊:“雲溪啊,快來見過你嫂嫂。”

是把柳朝當成柳雲溪了。

“誒。”柳朝順口應答,可見已經習慣了被義父錯認成姐姐。

看著父親病得糊裏糊塗,柳雲溪倍感憂傷。

娘親去世有五年了,自從娘親去世,父親整日整夜的哭,哭的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,後來又是常常睡不著覺,吃過藥一睡就是兩三天,形容憔悴,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魂似的。

斷斷續續難受了一年,第二年開始就會認錯人、常常忘記事情,不但忘記娘親已經去世的事,還總覺得自己和柳承業還是十幾歲感情最要好的時候。

眼看父親病得越來越重,柳雲溪不敢想奶奶和叔父得知了父親的病後會如何哄騙他、利用他,遂將父親送到老家養病。

這些年來,父親的病沒有好轉的趨向,但身邊的人沒有壞心,又是在記憶中的老家裏住著,父親即使糊塗,也是平靜安寧、開開心心的糊塗。

父親的病狀,只有他們兄弟姐妹三人和近身照顧父親的兩個小廝知道。

柳雲溪扶著父親的膝蓋,笑著問:“父親,我打算在年底成婚,到時我接你回揚州好嗎?”

柳安年遲緩著點頭,“好啊,成婚好,等你和你妹妹都成了家,我跟你娘親就沒什麽不放心的了。”

被父親認成是哥哥已經不是第一回 ,起先她還覺得父親是忘了她,漸漸才明白,父親愛她和愛哥哥弟弟是一樣的。

就像父親看到哥哥的時候,也會想不起他是誰,但仍舊把他當做家人。

柳雲溪溫柔地說:“你一定要好好吃藥,等我接你回去。”

柳安年像個孩子一樣乖乖點頭,“嗯,我吃藥。吃藥吃不幹凈,你妹妹要跟我生氣的。”

“那都是為了你好。”柳朝忍不住插嘴。

一家人其樂融融,沈玉衡站在那裏,看著他們的團圓和憂傷,心中很不是滋味。

即使一個父親再沒有保護子女的力量,遺忘了家人,成為弱者,他也沒有被拋棄,依然被愛著。

原來被愛,可以不需要附加條件。

他上輩子,活得像個笑話。

暗自神傷時,面前傳來遲緩而慈祥的輕喚:“兒媳婦啊,過來給我看看。”

沈玉衡害羞的低下了頭。

柳雲溪回頭看到了少年的拘謹,忙說:“父親,他還沒進門,有點怕生。”

柳安年懵懂的聽著,他很快忘記了剛剛說了什麽,聽了什麽,只是潛意識裏很喜歡這個自家孩子帶回來的孩子。

猶豫了一會兒後,沈玉衡走上前來,在未來岳丈面前俯下身。

人到了跟前,柳安年露出笑容,從袖裏掏出一只白玉鐲子。

“這是明川他娘留下的鐲子,知道你要過來,我特意找出來,拿給你做見面禮。”

說著,拉過他的手腕,替他戴上。

一只鐲子再值錢,也比不過其中蘊含的認可和接納。

沈玉衡心裏歡喜,說話也多了幾分溫度:“謝謝父親。”

聽到這聲“父親”,呆滯的柳安年忽然大笑起來,眼睛似乎有了神彩,開心道:“哈哈,不必謝我,你們夫妻好好過日子,再給柳家添幾個兒孫,我就高興了。”

他一笑,姐弟兩人也跟著高興。

天黑了下來,柳雲溪直起身,“父親,時候不早了,我扶您進去休息吧。”

“天黑了,得睡覺了。”柳安年笑累了,在姐弟兩人的攙扶下走進房去。

晚些時候,看著父親睡下,柳雲溪才從房中走出來。

沈玉衡站在外頭等,雙手交疊在一起,是在摩挲哪只玉鐲子。

走出院子,柳雲溪才說:“我父親的病就是這樣,認不清人,記憶很混亂,前幾年還有清醒的時候,這兩年糊塗的越來越厲害……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。”

沈玉衡搖搖頭,“我覺得父親說的很對。”

“嗯……你該叫他伯父。”柳雲溪耐心指正。

“鐲子都收了,怎麽能不改口。”沈玉衡理直氣壯。

他總是在某些事上格外認真。

好在是自家事,無傷大雅。

柳雲溪輕笑,“隨你喜歡吧。”

話音剛落,袖下便鉆來一只手,握住了她的手,十指交扣。

少年從容鎮定,仰頭看著天邊一輪彎月,聲音甜蜜。

“父親都那麽說了,我也覺得我們該多要幾個孩子,你覺得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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